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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下應該避開曹純的鋒芒,畢竟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
可是從情感上來說,祖武捨不得走。
太興七年了啊
祖武自己動手,倒了一杯茶,然後端起,慢慢的啜飲了一口。
略帶苦澀的香氣在舌尖繾綣,讓他在一剎那沉醉在莫名的感懷之中,不由得雙目微闔,呼出了一口氣。他一直不太確定,這品茶的樂趣究竟在於茶水本身,還是這種一瞬間超離俗塵忘卻世故的輕鬆感。
這是驃騎的茶。
不是丞相的酒。
驃騎的茶,只要花錢,就能買得到,而丞相的酒,即便是有錢,也買不到。
因為丞相禁酒。
但是曹氏夏侯氏卻不禁酒。
旁人喝不到,他們想喝的時候就有。他們偶爾會表現的好像也是如同普通百姓一般的清苦,可是實際上他們吃穿用度,從來就和普通百姓不一樣。
禁酒,只是禁百姓。
就像是編戶齊民,永遠只是限制民而已,而士,甚至還不算是官,就已經是可以到處走了。
有意思吧?
所以憑什麼曹氏夏侯氏想喝酒的時候就能喝酒?
換句話說,為什麼禁令只是針對於百姓,而就是有人可以不用遵守?
既然有人可以不用遵守,那麼自然也就休怪旁人也不想遵守了。
沒有人喜歡被限制,被禁令,被拘束,被欺壓。
窗外的月光清澈依舊,祖武擱下杯子,捋了捋自己的鬍鬚,唇邊不經意滑出一聲諷刺的笑意。
或許是在嘲笑旁人,也或許是在譏諷自己。
鬍鬚是一個男人的年輪,裏面承載着他一生的際遇沉浮,也記錄着時光洪流一去不回的感傷,逝者如斯夫
自己已經是三十九歲了。
不,已經算是四十了。
也就到了不惑的年歲。
祖武的右手輕輕朝下捋去,指肚輕柔地滑過每一縷鬍鬚,似乎每一縷的鬍鬚都讓他思緒翻卷開來,彷佛一本記憶的書卷翻閱着,懷舊的思緒宛如靜謐的潮水一般的湧出
祖氏在幽州多少年了?
而曹氏來幽州又是多久?
祖武至今還清楚地記得,他與曹純的初次會面的情景。
那時候,祖武記得當時和其他幽州大戶一樣心中揣揣不安,不知在曹氏新政權之下,究竟會是變得如何,所以當聽說曹純是以天子之詔令,曹操之特使的身份,前來幽州的時候,祖武的第一個反應是緊張,以及由緊張而生的惶恐。
以及對於未來的茫然
但是那個時候,曹純的態度和現在完全不一樣。
曹純第一次見到祖武,便是主動趨前,親切的問候,似乎帶着一種恭謙的味道,多少也讓幽州的士族豪右減少了一些不安。
當時曹純對着祖武,也是對着幽州的士族豪右說,大將軍,嗯,曹操當時還是大將軍,希望祖武和其他的幽州士族豪右能夠明白,天子和曹操都對於幽州十分重視,並且也對於包括祖武在內的所有幽州士族豪右沒有任何的猜忌,更不會採用什麼壓制的政策,恰恰相反,天子和曹操都希望能夠祖武和幽州的士族豪右能夠承擔起責任來,共同配合曹純將幽州經營好,使百姓安居樂業
當時曹純的聲音,細膩緩慢,彷佛每一個字都是經過深思熟慮才說的,然後也解除了祖武等人的緊張,緩解了憂慮。
祖武記得,當時他是第一個帶頭鼓掌喝彩的,拍得手生疼。
現在麼,也疼。
只不過當時是手疼,現在覺得是自己臉疼。
祖武還記得,當時曹純不僅在公開場合裏面講了話,還帶着他們一同在堂內就坐,商議幽州治理的方針和策略,從天明研討到了黃昏,然後確定了許多事項。比如都同意幽州幾經戰亂,需要修養生息,都同意要發展經濟,恢復當地的生產,都同意要整頓治安,清楚賊匪
甚至曹純還拍着胸脯,表示祖武的事情就是曹純他的事情,誰跟祖武這樣的重要的地方鄉紳過不去,就是和他曹純過不去!
最後,曹純宴請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