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
小
中
大
子灰。
布政使衙門不肯撥給糧食,說去年南直許多州縣遭遇水旱災荒,各地存糧不足,開春又亟需大量的種糧。藩庫實在無糧可撥云云。
「兄原以為這不過索要人事的陋規而已。沒想到主事的老爺油鹽不進,不管誰去關說,連人事亦不肯要,只說無糧。非要折現撥給。」
「折現?」趙引弓一怔,折現顧名思義,就是不撥糧,按照糧價撥給銀子。這在明清是很常見的,因為銀子比糧食運起來容易,也容易使用,對於路途遙遠,交通條件惡劣的地區來說,折現納銀比運輸糧食成本低得多。
折色牽扯到銀子成色、火耗等等花樣,比起運輸糙米可以舞弊的地方也不少。最關鍵的是,貪污之後少了變現的手續,因而很受官員們的喜愛。
「你也知道,現在正是所謂五荒六月,外面的糧價是斗米三錢。一石米,即使找糧商大盤買入,也得二兩多銀子一石。而且現在的糧價正是往上走得時候,恐怕還不止這個價。」
趙引弓這會已經明白了:多半布政使司折現是按照「官價」,他問道:「官價給多少?」
「一兩二錢。」沈廷揚一臉苦笑,「一兩二錢,大盤也就買六七斗米。要湊夠五萬石米,至少要貼進去四萬兩銀子。」
布政司折現的價格是按照一兩二錢,但是實際向戶部報銷的時候卻是按照二兩一石的價格。一來一去,這四萬兩就成了經辦人的好處了!
比起這四萬兩來說,區區幾百兩的「常例」、「人事」算得了什麼。難怪要用這麼冠冕堂皇的理由
趙引弓暗罵當官的不要臉,實在貪婪的有些過分了。
「這可如何是好?總不能季明兄自己貼銀子去辦。」
「正是。」沈廷揚悻悻道,「兄也算半個生意人,天下的生意門路千奇百怪,唯有虧本的生意是不能做得。此次承運關寧糧餉,愚兄雖然是意在報銷朝廷,也不能拿自家的錢去塞那幫子貪官污吏的狗洞。」
若是在往日,沈家既然是航運世家,商業上的網絡也是有得。不拘哪裏的水路糧食碼頭,只要有價格便宜糧食就可以大筆收進,不但不會虧損,說不定還能賺些小錢。
但是這回沈廷揚遇到的卻是更頭疼的事情,原來在京師負責接洽糧餉運輸的關寧鎮的師爺們暗中已經放出話來,說關寧這邊絕不會要「糟朽不堪的陳年倉米」,指明要折現的銀子。
「這樣難題豈不是迎刃而解了?」趙引弓不解。既然關寧軍要得是銀子,直接把六萬兩銀子運去豈不是省事,還免去了差價的羅唣。
沈廷揚苦笑着搖頭:「賢弟,你對這官場的花樣還是知道的太少呀。戶部這邊報銷是二兩銀子一石,關寧軍怎麼肯收一兩二錢的折色銀?」
不管怎麼算,承辦這次海運的沈廷揚都要虧錢。這還只是「正項」上的虧損,其他各種「花銷」、「打點」林林總總加起來也不是一筆小數,要在往日的,只要「漂沒」一部分就可以抵償掉這部分花銷,還不無小補,但是這次正項上的缺口實在太大,沈廷揚也覺得束手無策。
「況且這次海運,朝中大佬出力的甚多,亦得一一有所表示。」沈廷揚一想到這龐大的後續開銷,不由得愁眉不展。
這些人事費用是絕不能少得,否則他恐怕連海運的折色銀都沒法按時拿到――衙門裏要刁難起人來,法子是一套一套的,絕不會讓你挑出錯來。若無朝中大佬說項,自己這第一關就過不去。
原本按照他的想法,這次海運糧餉原是為朝廷出力,即使一時半會賺不到錢也不打緊,只要能把費用打平就好。將來若是能夠廢漕改海,於國於己都有莫大的好處,眼前這點利益大可放一放。
沒想到這次的海運糧餉的旨意一出,他發覺自己陡然站在了風口浪尖,各路人馬似乎都認為他得了一個天大的肥差,都虎視眈眈的要把他擇肥而噬。
「沒想到,要辦些事情居然這麼難!」沈廷揚說到這裏,不由得長嘆一聲,「不知道賢弟有無良策?」
趙引弓在他說得時候已經動了幾個念頭了。他想起自己看過得對外情報局給他的《大明政情社情匯編》中資料和這一年多來山海五路收集來的各種商業情報,心中已經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