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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形魁梧,膚色雖然和其他苦力一樣黝黑,但相貌堂堂,自有一番淵渟岳峙的氣度,光是看着就知道是一號人物!
只可惜他瘸了一條腿,別說站立,就是坐着的時候,肩膀都有些一高一低。
那鼠三多年來一直樣仗着他照顧,甭管對外人如何,對着孫直,他還是不敢囂張,進了屋就賠着笑臉關心道:「姐夫這是弄啥呢?從白日一直忙到這麼晚了還不歇下。這要是累出病來,大姐又該說我沒照看好你了。」
孫直不把他當外人,就捏着發痛的眉心回答道:「沒啥,就是白日裏同陸捕頭見了一面,聽他提點了一二。我就想着趕在聚會前把行規給整理出來,等聚會的時候,把這寫個規矩在兄弟們面前過一過明路。」
「姐夫也忒費心了!」鼠三不禁嘀咕道,「就那群大老粗,大字不識幾個的……還能聽懂什麼行規?姐夫與其想這些,還不如想想怎麼收他們的會費。」
說起這個,鼠三是真不明白自家姐夫怎麼想的。
弄這麼個行會,名頭聽着好聽是會長,卻什麼油水都沒有!
連現下這「大本營」,也是孫直自掏腰包租賃的!
孫直和髮妻生過一雙兒女,但都沒養大就染病夭折了。
現下孫直和髮妻都不年輕了,多半沒啥希望再有孩子。
鼠三已經默認姐姐、姐夫的家財是自個兒的了,每每想到為了這個行會花出去那麼些銀兩還沒有絲毫油水,他都肉痛到渾身難受!
這小舅子是自己看着長大的,孫直已然習慣了他的說話方式。
其實鼠三也沒說錯,行會成立了一個月,是該交會費了。
倒不是為了什麼油水,而是人陸捕頭代表的是衙門,他特地約了孫直過去,自然代表衙門已經注意到了行會的存在。
往後該有的孝敬都該準備着了。這份孝敬,光憑他一個人是支撐不過來的。把關係打通了,也是所有成員都能受益的。
孫直不見怪地道:「會費要收,行規也要立。總之都是在聚會上的事兒……對了,下午讓你代我去試菜,結果咋說?」
見他總算問起了,鼠三打開了話匣子,「那劉大全忒沒見識,老說那蓋澆飯多稀奇多好吃的,我還當是多稀罕的吃食呢,其實也不過就是家常菜蓋到飯上而已……」
孫直還在忙着整理行規,頭也不抬地道:「本就是咱們自家兄弟吃着的,不吃家常菜吃啥?」
鼠三沒敢頂撞,他頓了頓接着說:「對。我當時雖然有些失望,但也沒覺得哪裏不好,後頭還問那小娘子會不會燒不常見的菜,小娘子當場燒了一道魚香肉絲,確實好吃。我就想定下來了,但是看那小娘子攤檔上都是女人和孩子,既要料理他們攤檔上的生意,又要做我們百來號人的飯食,心裏怪不落忍的。就提出我派幾個人去幫幫她,沒想到小娘子立刻和我急了……」
在鼠三添油加醋、顛倒黑白的描述里,宋玉枝手藝雖然沒問題,但人傲氣的很,根本看不上他派去的人,一口回絕了還不算,還說了很難聽的話。
最奸猾的是,這鼠三這些話半真半假。他也對自己的口才很是自信,覺得就算孫直招了劉大全來問,他也能圓回去!
「本就是給咱們做飯食,那小娘子偏生看不上我們這些苦力兄弟,我就沒給她好臉,把試菜的賬付了就回來了……」
孫直也不是傻子,聽完蹙了蹙眉,奇怪道:「那小娘子家只有女子和孩子,在碼頭上憑手藝做買賣,說來也是苦命人。怎麼還會對主顧的身份挑挑揀揀?大全他們幾個時常去光顧她家,此前從未聽他們說過那小娘子為人有問題……」
鼠三亦真亦假地嘆息道:「可能是我生的難看,礙了人家的眼吧。一片好心,人家還當我是想偷師呢!唉,想想前些年風光的時候,便是府衙的大老爺也不曾對咱這樣……」
他確實因為長相確實吃了不少苦,快三十的人了連個媳婦都沒討着。
人心都是偏的,一個是只在苦力嘴裏聽到過的、未曾謀面的廚娘,一個是自家小舅子,孫直當然是信了他,說算了,「不在她家訂就換別家,一事不勞二主,訂餐還是交給你辦,第一次聚會茲事體大,務必要辦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