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董鏘鏘匆匆返回圖書館,從儲物櫃裏取出手機,邊撥對方電話邊倚着圖書館外的圍欄在周圍人群中尋覓。
他心裏嘀咕:那個背影和杜藍簡直太像了,難道是自己沒睡醒看花了眼?可杜藍來這邊怎麼也不告訴自己一聲?自己之前的誠心邀請曾被婉拒,難道說她突然改了主意?他的腦中流淌着十萬個為什麼,迫不及待地想找到對方問個明白,但耳邊只有等待對方接聽時才能聽到的輕音樂,卻始終無人接聽。
電話沒人接,找人也不易。
如果是平時星期天稀疏的人流量,他有海拔優勢,想找到杜藍輕而易舉,奈何今天來看演出的觀眾不是一般的多,四面八方又飄着雨,現場傘蓋雲集,他只能融入人群,但即使這樣,想低頭看清傘下的每張俏麗容顏又不被人誤解為登徒子委實有些難度,他找的很辛苦,心中油然而生小時跟隨長輩逛廟會卻不小心走丟的既視感。
他這邊還在自顧自找着,不遠處傳來一聲清脆鑼響。
他下意識地抬頭循聲望去,意外發現鄭春花作為主持人並沒站在原定位置,也就是食堂正前方小廣場的正中央,而是站在小廣場的邊緣,落差近七米的半弧形高台階的最上方。
因為親自參與了初版旗袍秀演出方案的討論,董鏘鏘清楚的記得旗袍走秀的演出地點被安排在了大學食堂和經濟系教學樓之間的一片寬敞的小廣場,之所以這樣安排,一來這裏地形開闊,各類雕塑物少,便於走秀,二來星期天除了圖書館沒有其他對外開放的大學機構,演出不會影響任何秩序,即使看演出的人超過預期,以小廣場的面積也完全綽綽有餘,三來食堂外立面的牆壁上有外接電源接口,方便接音響等電器設備。
但他現在看到的卻是鄭春花的背影,聽到的是鄭春花用德語鏗鏘有力的喊出「霓裳旗袍秀正式開始」。
他並不知道,在結合了自己的演出感悟和多次綵排後,賀鴦錦在昨天下午綵排時鄭重建議調整演出地點,從平地走秀變更為高台階走秀,理由是模特們從高處緩緩走下能給觀眾帶來更強烈的視覺體驗,也能讓本次演出的效果達到最佳。
所有模特都是學生,本就業餘,很多人踩着五厘米以上的高跟鞋在平路上走台步尚且還沒掌握要領,動輒彪悍走出不需要解釋的外八字,想要從兩邊和中間都沒扶手的高台階上緩步走下還不出錯,委實難上加難。而台階表面因常年背陰早有鮮綠青苔綿延伏面,被下了幾天的春雨一泡,變得格外濕滑泥濘,稍不留神便易滑倒。
如果真按建議進行調整,力度不可謂不大,眾人心裏都沒底,可賀鴦錦等人之前的演出又確實精彩,所以籌備組和所有模特在聽了她的調整建議後並沒簡單粗暴的一口回絕,而是採取了集體討論和實地嘗試的方式驗證她的建議是否可行,除個別模特因走台難度增大自願退出外,大部分模特都毫無怨言地全力配合,結果看過綵排的人都對學生模特們在高台階上的表現力讚不絕口,證明賀鴦錦的審美眼光的確不俗,所有參與旗袍秀演出的人最終一致同意採納賀鴦錦的建議。
在見縫插針和方爽簡單交流後,董鏘鏘知道了調整內容,考慮到一時找不到杜藍,他只好隨着其他人的腳步也來到高台階的下方。
落差近七米的半弧形高台階的中間地帶是個面積稍微寬些的平台,遮雨棚就搭在這裏,它的下面,一架古色古香的箏和一把古凳正安靜地等待它們的主人。
一襲米色到嫩綠色漸變唐制漢服的賀鴦錦在鄭春花的攙扶下,一手拎着裙角,小心翼翼地從高台階的最上方緩緩走下來。
只半小時不見,賀鴦錦已妝變一新。
一頭黑長直已被綰成高高的流雲髻,一支白玉簪花看似隨意地別在髻中,耳垂兩朵淡粉色珠花,隨風輕擺。眉似遠山,眼如秋水,鼻樑下是淡綠色面紗。董鏘鏘沒想到平日裏現代氣息濃郁的賀鴦錦一番打扮後竟頗有幾分古雅與婉約的韻味,輕紗遮面更是錦上添花的為她平添了幾許神秘。
等她邁着碎步踱到古箏旁,鄭春花旋即轉身走回高台階的高處,賀鴦錦微微欠身給高台階最下方的觀眾福了福身,然後款款坐到古箏前。
這時雨忽然大了,台下觀眾嬉笑着四散開,紛紛尋覓躲雨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