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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主人輕輕撫摸着她的臉頰,它的手異常的溫柔,仿佛是在對待什麼稀世的珍寶,那只有黑暗再無其他的瞳孔當中,面目全非的「人」卻仿佛看見了那瞳孔當中的平靜與憐憫。
「你憤怒嗎?」
視線當中,只能看見那暗紫色的嘴唇在開合着。
這是瞳孔主人的第三次的詢問,它已然詢問過讓娜三次,監獄當中一次,被綁在火刑架上一次,如今又是一次,前兩次讓娜都說不憤怒,但現在
「我」
嘶啞的聲音不可思議的再度說着,但她已然不知該回答什麼。
「讓娜,若是你的善良只是帶給你不幸,那就拋棄你的善吧。」
那低沉而充滿魔性魅力的聲音再度響起,被火焰灼燒的臉頰旁傳來冰涼,那瞳孔的主人用雙手抱着讓娜的臉,面前的雙瞳越發接近自己,那近在咫尺的距離,令讓娜甚至可以清晰的看見那雙瞳當中的任何一個細節
那是完全的純黑。
將一切光輝、偉大、陰暗、墮落的事物都吞噬的純黑,既然連光都無法逃離,又有什麼能夠感知到那純黑呢?
邪惡?罪孽?遠不是那麼膚淺的東西。
面前的事物同樣是神,善有善的神,那惡難道就沒有惡的神嗎?善試圖拯救執迷不悟的惡人,那惡又何嘗不是在試圖拯救固執古板的善人呢?
執迷不悟的善人啊,惡不是罪,只不過是愛自己而已,如果善帶給你的只有遍體鱗傷,那就順從惡的指引吧
耳畔,那低喃的聲音如是說着。
「讓娜,你愛法蘭西嗎?」
女人的意識逐漸在那純黑的視線當中模糊,甚至都聽不清楚瞳孔主人所說的話,只是本能依照心中涌動的意願說道。
「愛。」
喃喃的說着,渾不知那無形的黑暗正在緩緩滲入她的體內。
「那麼,就讓你的憤怒化作火焰,焚燒那些背叛你的人吧國王、將領、法蘭西的民眾,他們都背叛了你,但我不會拋棄你。」
耳畔,那充滿魔性的低喃聲音緩緩說着,宛如是情人的低語。
「讓娜,信賴我吧,正如拉美西斯曾經做過的那樣,正如亞歷山大曾經做過的那樣,正如凱撒曾經做過的那樣,正如查理曼曾經做過的那樣,正如亞瑟王曾經做過的那樣正如那許許多多的君王曾經做過的那樣,信賴我吧,我將賦予你以權力,向那些人復仇。」
「那個查理不應該做法國國王,人們需要的是你,是能夠戰無不勝的奧爾良少女,是蒙受了天啟的你,你將會成為法國的女王。」
那個聲音在讓娜的耳畔響起,曾經被焚燒到焦枯的軀體一步步重塑,聲音的主人有着無限的力量,縱然是有着神魔不得干涉現世的約定,但它也總能找到許許多多的漏洞,做些小手腳。
曾經有許許多多的君王都見過聲音的主人,得以建立不世之功績,而此刻,這個奧爾良的少女一樣獲得了這樣的榮幸。
從火刑當中走出的她將會成為法國的女王,因為支配整個世界的兩大力量之一,已經做出了這樣的決定。
這個世界是一個棋盤,人類則是棋子,神魔坐在棋盤的兩側決定着人類的命運。正如這個女孩一般,她被神所選中,也同時被魔所選中,不論是千載還是萬載,始終都是如此,神魔是僅有的棋手。
對於女孩的侵蝕正在一步步的完成,當侵蝕完成的時候,便是女孩化身浴火新生的女王之時。
但是面對這侵蝕,早已意識渙散的女孩手指卻動了起來,她本能的在猶豫,心底似乎還有所不願。
「為何要猶豫,你一定能夠成為遠比查理更好的國王。」
耳畔,那低語聲說道。
「但這樣我和英王又有什麼區別呢?」
早已意識渙散的女孩無法回答,只有一個微不可查的念頭浮現,被低語的主人所捕捉到。
曾經,英王就是為了本屬於自己的繼承權,而憤然與法王宣戰,所以才有一個女孩走出鄉村,為了那些受苦的法蘭西民眾們扛起旗幟。但倘若為了自己憤怒而試圖奪取王位,女孩過去所做的一切又有何意義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