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栓子娘總算是入土為安了,來老王家幫忙喝弔喪的親戚朋友也都各自散去。
正月已經快要過去了,馬上就是農曆的二月,年過完了,家家戶戶就要開始為開春的農活準備起來。
於是,老王家就只剩下王洪全,楊華梅王栓子兩口子帶着倆孩子。
悲傷和冷清,就像一杯濃濃的酒。
在你剛剛飲下喉嚨的時候,會覺得辛辣嗆鼻難以吞咽。
但你吞下去之後,你會有個短暫的麻木期,能吃能笑能跟人划拳啥的。
可當你喝到肚子裏,醞釀了一陣子之後,後勁兒上來了,這個時候你才知道這酒的厲害。
同理,失去親人的感覺也是如此。
當栓子娘下葬後的隔天,累了好幾天的楊華梅早上睏倦到起不來,可是,大白小黑卻都醒了。
「娘,我餓!」
「娘,我也餓!」
聽着大床邊上小床上面兩個捂着肚子的兒子喊餓,楊華梅迷迷糊糊中就跟往常一樣嘟囔了句:「餓了找奶奶去,奶奶八成在灶房燒飯。」
然後自己翻了個身接着睡,可是,大白卻哇的一聲哭了起來。
「奶奶……奶奶沒了……」
楊華梅猛然驚坐起來,這才回過神來,婆婆已經不在了,往後這個家裏,很長一段時間她都是唯一的女主人了。
燒飯,洗衣,料理菜園子,餵豬餵雞鴨這些活計都要自己來做了。
就像此刻,自己不起床生火做飯,孩子們就沒得吃,公公和栓子也要挨餓。
楊華梅只得拖着酸痛的身體穿衣下床,去了灶房。
灶房以前大多數時候都是婆婆在打理,油鹽醬醋擺放的位置,還有其他一些醃菜撈菜啥啥的,全都是婆婆一手掌控。
楊華梅偶爾打打下手,如今陡然就接過這鍋鏟大權,面對着冷冰冰的鍋灶,找不到打火石的她蹲在地上真的想要扯開嗓子嚎啕大哭一場啊。
好不容易掙扎着熬了一鍋稀飯,不會貼餅子,只得給倆孩子一人煮了一隻雞蛋,
然後夾了一小碗醬菜端上桌,此時王洪全蹲在院子裏沉默的抽着旱煙。
王栓子帶着倆孩子漱口也洗了臉,倆孩子早就迫不及待的等在桌邊。
王栓子來灶房幫楊華梅端飯菜。
「梅兒,你辛苦了。」王栓子道。
楊華梅苦笑,「我也是倆孩子的娘了,這些事兒,打從今個起我一樁一樁的去學,一定讓你們爺們吃飽穿暖,走在外面不被人笑話。」
王栓子點點頭,抬手握住楊華梅的手,「我吃過飯就趕緊去村後學堂那裏看校,學堂已經開學了,學生們都回來念書了。」
「我因為家裏的事情耽誤了三四天,不能再耽誤了,雖說晴兒對咱好,不扣我工錢,可耽誤久了我心裏也是過意不去的。」
楊華梅道:「嗯,你去吧,學堂看校這個差事本就是晴兒照顧咱家的,你在學堂吃喝住不說,一個月還能拿到四百文錢,」
「我在家裏養雞餵豬,種菜園子,咱爹打理莊稼,兩個孩子念書,娘走了,咱一家人齊心協力,也能把小日子給過得紅火起來!」
……
吃過了早飯,王栓子去學堂,大白小黑卻留在家裏。
不是楊華梅不讓他們哥倆去學堂念書,而是,倆孩子這過完年都已經十周歲整了,等到下半年臘月的時候就十一歲了。
先前教他們的先生,還有楊永仙都說了,這倆孩子是時候送去鎮上的學堂接受正統的教學,為考童生和秀才做準備了。
村後山腰的小學,畢竟是楊若晴自掏腰包辦的,聘請楊永仙和另外一位秀才過來教書,是為了造福這村子裏的孩子,給他們啟蒙。
用現在的話來說,相當於學前班的那種,到了一定的時候自然要送去鎮上的學堂念書。
今年村子裏好幾個跟大白小黑同批次的孩子都要去鎮上念書,當然了,更多的孩子則是從海棠學堂畢業後,
家裏沒條件送他們去鎮上繼續念書,就收拾東西回了家,開春幫大人下地幹活,承襲着祖祖輩輩的鋤頭柄去了。
又或者找人找關係送去別處做工匠,學一門技術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