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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那隻所謂的頭羊,是否能夠一直做出正確的決策,最後被淘汰的那個犧牲品,它有是否能夠坦然地接受他被淘汰的命運,這是不一定的吧?這種最殘酷的生存法則,也許適用於動物界的社會,但是,並不適用於人類的社會吧?」比企谷有些激烈地抬起頭,雖然他的眼神中沒有任何看上去激烈的成分,但是他那一瞬間的動作,證明了他的不滿。
「那麼,比企谷前輩,在你看來,適用於人類社會的又是什麼法則呢?還是,你會相信人類的世界是充滿光明的,充滿希望的,甚至,充滿相互之間的理解的?」
腐爛的死魚眼想要張開,最後卻無能為力。我很清楚這一。
任何一種對世界的分析方式都其自己的前提假設,而一定的前提假設也能夠推出一種適合其邏輯本身的觀。
如果比企谷認為這個世界是虛偽的,是充滿着欺騙和隱瞞的——正如他的言語所體現的那樣,那麼他的那一套解決問題的方案就是無力的——總有一個人要犧牲,這沒問題,但是問題在於,這個人的犧牲到底是否值得。在一個充滿着人與人之間的不信任的世界中,如果一個人準備以犧牲自己的方式去解決問題,那問題永遠無法得到解決,因為,他試圖以身飼虎喚醒的那些人,都沒有喚醒——如果意識到了這一還繼續貫徹自己的做法的話。那這個人不是在試圖解決問題,而只是徹底的偽善式的自我滿足。
只有讓那些最應該被犧牲的人所犧牲,才能讓麻木不醒的大眾們意識到自己在毫無危機感的世界中到底失去了什麼,而確保那些最應該被犧牲的人犧牲的唯一方法,也是唯一毫無爭議的想法,就是讓作為領袖的那個人來決定他們的生死。
當然,絕大多數事情不需要上升到生死的程度,但是,需要被沾染得滿身泥濘的那些人,也不應該由一個主動付出而不求回報的人去做。
姐姐所的依賴別人,比企谷所認為的有人要犧牲,雪之下所強調的一個人解決一切問題,這三是可以相通的。一個人出現,帶領大家解決所有問題,所有人都依賴那個人,相信那個人的判斷,讓那個人決定由誰來犧牲,這樣,一個效率最高,最完滿的社會就形成了。
比企谷依然試圖反駁我,但是本身就不善言辭的他,完全能夠意識到他對世界的假設和我的結論更相符——除非他是相信這個世界的光明的。雪之下不知所措地看着我們——那是真的不知所措,似乎就在把這個問題的決斷交給我和比企谷的時候,她就已經不知所措了。但是,她無疑也能意識到,我和比企谷的這番對話的背後所蘊含的意思。
「雖然我沒有完全聽懂,但是和和企的意思是,不能進行合作嗎?哪怕只是依賴我們,也不行嗎?這樣的結論,很奇怪吧?」姐姐咬着牙,不滿地問道,「很奇怪吧?我知道和的判斷總是很準確的,我知道和的觀我總是反駁不過的,但是,僅僅是按照常理來,這很奇怪吧?明明,許多問題都是靠團結合作解決的,明明依靠一下別人也沒什麼大不了的,明明這些看上去很簡單的道理,為什麼你們一定要用這麼一套很複雜的邏輯來論證呢?」
「結衣姐,那只是因為,邏輯是不會犯錯的,而直覺是會犯錯的。邏輯可以得出最優解,而直覺,就像當年彼得大帝在地圖上畫了一條兩之間最短的直線一樣,是會讓你犯錯的。」
「所以,這些東西我不懂啊!」
然而,正是因為不懂,所以才是我喜歡的姐姐啊!被邏輯束縛住的人,其實是很痛苦的呢!
「雪呢,雪自己到底是怎麼想的,關鍵問題不是和與企的看法,而是雪自己的想法吧?」
然而,雪之下只是一言不發。
當她第一次把決斷權交給其他人的時候,這個結局就已經註定了。那個驕傲的,永遠正確的,她自己在努力維持的,我也幫她維持過的,屬於雪之下雪乃的理念,就已經崩塌了。也許在其他時候她可以在他人面前重新塑造這種形象——但是,一旦崩塌過,重新塑造就很難了。更何況,這其實是雪之下雪乃的第二次崩塌。
房間裏陷入了異樣的沉默——我甚至有些希望哪怕是雪之下陽乃這樣的人能夠來攪動一下氣氛,然而,自從這個房間的主人出現之後,主人的姐姐就已經不見蹤影了。
冬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