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
小
中
大
吳家村是典型的自然村,全村三百多口人,全都一個姓,不過按照行政村劃分,吳家村卻下轄另外三個自然村,公一千一百多口人的。
顯然,吳天的酒廠計劃是不可能只以吳家村生產大隊的名義成立,村辦企業也總得以「村」為單位嘛,不然只吳家吃肉,外姓連湯都不給喝,那也不利於團結。
所以當天晚上,村支書吳建軍便安排兒子吳中豪跑着通知一圈,四個村的村組幹部們紛紛匯聚到村支部開會。
村支部昏黃的燈光下,十幾個老農圍成一圈,會議桌是沒有的,連凳子也高低不同,甚至有的乾脆就靠着牆角蹲在地上,劣質香煙和旱煙袋熏得滿屋子昏天昏地,不過房間裏卻很是安靜,只有吳建軍高亢的聲音迴蕩。
「……各隊的情況應該都差不多吧,再這樣下去,別說買不起農藥化肥了,下學期學校開學,也交不起娃兒們的學費,就是買鹽的錢都湊不出來了吧?」吳建軍道,「只要把酒廠建起來,把酒燒出來,這些問題就都解決了!」
一陣長久的沉默,卻還是沒人開口說話。
要知道吳支書這個提議實在讓人太過驚詫——咱這窮農村竟然還想建酒廠?那可是城裏人的活兒啊,咱老農民就是種地的嘛。雖然吳支書說的倒是動聽,從國家大勢上說什麼政策規定農村可以自己辦廠,又說咱們當前的局面下辦酒廠的好處有多少,也確實讓大伙兒很是動心,可問題嘴上說的好聽又頂什麼用?這麼大的事兒,就指望咱這窮村窮家當的,能幹得成?
半晌,吳建軍身旁的一位六十多歲的老漢終於敲敲煙袋鍋子,把煙灰磕掉了,開口說道:「建軍啊,建酒廠得花不少錢吧?」
吳建軍道:「三叔,是要花不少錢,咱既然要建酒廠,當然不能再用老法子了,是要買人家酒廠用的那種專門的設備的。我初步算了一下,一套小一點的設備大概要花個幾萬塊吧……」
一屋子人頓時「嗡」的一聲,炸鍋了,幾萬塊?這是個什麼概念?對於人均年收入不過兩百多塊錢的農民來說,這毫無疑問是一筆天文數字,除非全村人不吃不喝,不然上哪兒湊出這麼多錢來?
坐在角落裏旁聽的吳天不禁暗自嘆氣,農村人是窮怕了啊,這麼一點錢就把大伙兒給嚇住了?眼見得吳建軍敲了兩回桌子都沒鎮住場子,便扭頭望向攬着自己的那位老頭——二爺爺吳繼祖。
按照傳統說法,吳天這一脈算是吳家的長房,吳天的親爺爺當初就是吳家的族長,老爺子去世的早,吳建國又出外求學,族長便轉到了二爺爺這一房。如今不興族長了,不過二爺爺卻是吳家村的老支書,還當過公社副主任,威望不是一般的高——要不然當年父親也沒機會被推薦上大學的。如今老爺子年紀大了,身體不太好了,便讓大兒子子承父業。幾年來吳建軍倒也在村里豎起了威望,不過在這種大事兒上,不免還要請了老爺子來鎮鎮場子。
「咳咳……」吳繼祖咳嗽兩聲,再把旱煙袋在地上輕輕磕了兩下,房間裏立馬就漸漸安靜下來,紛紛注目向老支書,等着老支書發話。
誰知道老支書竟然淡淡的來了一句:「建軍,你繼續把話說完!」
吳建軍咳嗽一聲,說道:「設備問題大家不用擔心,建民認識市裏的一位大老闆,願意和咱們村里合作,給咱們提供設備,咱們村里只用負責廠房建設和工人就行了。廠房咱可以自己蓋,自己燒點磚,買點石棉瓦就行,花不了幾個錢。」
一聽這話,眾人便更加動心了,思路開始向可操作性方面轉移,那位吳建軍旁邊的老頭又代表大家發問道:「那人家也不會白給咱設備的吧?」
吳建軍笑道:「那是當然,幾萬塊的設備也不是小數目,人家老闆的意思是如果賺錢了,咱要分給人家一半,如果賠錢了,這設備的錢人家也不收回去,不用擔心咱村里會背債。」
「嘶,那咱這不等於是搞資本主義嗎?」老頭又呲牙道。
「三叔,話不是這樣說的,咱這叫村辦集體企業,國家是承認的!」吳建軍說道。
「陳老三,現在時代不同了,這事兒年輕人懂得比咱多,咳咳……」吳二爺再次力挺兒子,說道,「再說了,要是不建酒廠,就指望咱們村人均一畝一分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