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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抱歉。」他再一次道歉。
「是我應當道歉,將責任強加於你。我可以結束,你卻不能。」離國師只是淡淡應了一聲。
他墜入地面皎潔的月光。
離明月誕生於偏遠村落,沒有父母,只有一位照顧他的阿婆。
阿婆年老體弱,只靠縫衣維生,他便決定努力考取功名,讓阿婆治病。
十三歲那年,他憑藉一手自學的粗淺占卜之術,騙富商找他算命,一路攢錢至京都,隨後埋頭苦讀星象命運之學,展現出驚人天賦。十六歲考取功名,憑藉測定星象、測算命運之能,所有人為他讓路,他一路高升,官至宰相。
期間幾次遭到奸人迫害,宦多次遭到貶謫乃至下獄,後又官復原位,身上留下了越來越多的刑傷。然而他似不記仇,僅僅不聞不問,只關注天空中的星象。
二十七歲那年,高堂之上,他說出當今聖上壽命已不及三年,聖上震怒,他被流放邊疆。阿婆也死於發落之中。那一夜,他攥着阿婆枯槁的手,一夜白頭。
人們本以為天才夭折,不是死於流放途中,就是死於邊疆。他這一生已經頗為坎坷,卻不想三年之後,聖上駕崩,就連死亡的分秒都與離明月當年所說的完全一致。
太子即位,將離明月恭恭敬敬請回,許以國師之位。離明月久居國師閣中,閱讀星象書籍,日夜繼續學習觀星。他的臉上,再也沒有了笑容。
至此之後過去數十年,皇室已換三代,離國師卻永葆青春,與年少時一般無二。百姓將他看作半個仙人,就連皇帝都不敢接近他。只要他開口,便能說出他人的死亡時間,不會有半點誤差。
他的雙眼注視了一代又一代的變遷,望見了滄海桑田、山川易主、幾經波折,望見了皇室無盡的鬥爭與陰私、望見了一代代百姓的生長與死亡。後來,漸漸誰也不知道他從何而來,只知道國師閣內有位不老不死的半仙。
只有他自己心裏記得,他年少時曾苦讀功名,曾被奸人迫害,曾在獄中受刑,曾被流放邊疆他曾有一位叫陳娘的阿婆,她的手很巧,會為他縫紉白衣,只是她死於聖上的發落,因他口述命運之罪此後他便學會了緘默。他與常人本應沒有不同,僅僅因他擅長星象,為自己改換命運,斬斷了壽命之線,從此便得長生。
代代江山,代代過。代代人事,代代傳。
百年之後,誰也不記得年少的阿離,誰也不記得那位叫陳娘的阿婆。
只有一位高居國師閣占星樓的離國師,三千白髮如雪。他一眼望去,便能看穿一個人的秘密,他一開口,便能測定一個人的死亡。
誰敢接近這樣的半仙,誰敢在這樣的人面前久留?
就連每代皇帝每次找他,都只敢隔着布簾交談,不敢直視他的雙眼。百年以來,無人敢與他閒談,就連湊近都不敢。
白晝自斟自飲,夜晚獨自觀星。桃花樹下,白髮半仙抬頭仰望,夜空繁星點點,交接成錯亂的因果線,江山易改,數十代已過,哪一顆星星,又會是陳娘的眼睛?
三十歲那年遇見的糖葫蘆小販,五十歲那年遇見的邊疆士兵,七十歲那年遇見的趕集女子,九十歲那年遇見的王侯幼子,一百歲那年遇見的農家姑娘,一百二十歲,一百五十歲
年年歲歲花相似,歲歲年年人不同。
時光荏苒而過,他的身上仿佛凝結了千年萬年的雪,就連他常站的古樹都已經枯死,見過了太多的生死,身上的寒氣拒人於千里之外。
誰也不會靠近這樣厚重的霜雪。
卻
「您是國師大人嗎?聽說您無所不知,能觀命運,萬般符篆皆精通。您能否救救這隻白狐?」
一個小皇子氣喘吁吁地跑了過來。
那時他站在白玉亭中,靜靜地佇立。因為誰看見他都會害怕,所以他只會站在一個位置,望着久久不變的宮牆,直到夜晚降臨。
卻有人打破了霜雪,向他走來。
「你不怕我?」
隔着霜雪,他緩緩開口,許久未說話,聲音已然沙啞。
就連靜和公主都滿臉害怕,小皇子卻不卑不亢,回答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