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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軍倏然罷兵歸去的緣由,自然乃是離唐芒的襲後功成。
被鄭璞叮囑過的他,在六月末的時候,從部屬里精挑細選了千餘精銳馬賊,皆做南匈奴的裝扮、打着劉豹的旗號,從沿着無定水河谷殺入了魏屬西河郡。
一路望着并州太原郡而去之餘,還聲稱自身乃是被匈奴大單于劉豹所遣,前來號召所有南匈奴部落擺脫魏國的控制,北歸河套平原共力恢復匈奴昔日的榮光。
這種做法,令魏國并州各郡縣皆震動。
魏武曹操在世時,就是將南匈奴分作五部安置在并州內,且如今親魏的監匈奴國右賢王去卑已經過世了。
若真是左部的劉豹遣人來聯繫其他部落,勢必會引起動盪。
雖不至於誘發南匈奴反叛,但一些部落大人或豪右趁着人心動盪時劫掠或擾亂,乃是難免之事。
故而,魏國遣了許多郡兵趕往太原郡佈防與警戒。
但卻是不料,離唐芒入了西河郡後,便倏然馬蹄南下轉入了河東郡,一路焚燒廬舍、踐踏即將收割的糧食,令河東大擾。
且待鎮守在河東郡的陳泰調兵前來圍堵之前,又再度馬不停蹄的從蒲坂津渡過大河,轉入了左馮翊。
左馮翊的防禦重心在北部,對南部與東部等腹心之地幾可稱是毫無防備。
亦讓離唐芒的千騎猶如無人之境。
踐踏屯田、掘開河堤溝渠,劫掠屯田邸閣將糧秣贈給黎庶與將轉運去供應右扶風大軍的輜重焚毀等,令左馮翊不過旬日便亂成一團。
那些先前從安定郡遷徙而來的黎庶與羌胡部落,因為被魏國官府強制編戶落籍,以及在此此戰中承擔了太多徭役,故而也趁此機會爆發了。有趁機殺官吏奪物資的,有聚眾劫掠遁入山谷為賊寇的,甚至還有趁此機會逃出魏國管轄之外當遺民的。
對此,馮翊太守陳本,自是忙不迭從北部調遣兵馬歸來平亂。
但此舉也讓離唐芒尋到了左馮翊北部防線的漏洞,從大河支流遁歸了并州上郡,待歸到橋門縣後,發現深入敵境的月余時日,竟只是折損了百餘騎而已。
不過細細做想,亦不足為奇。
他們此番深入擾後乃一人兩馬的配置,且不曾在一個地方呆過兩日以上,沿途更沒有將金銀細軟等歸於己有拖累速度,趁着官兵壓制民亂的時候脫身歸來也很正常。
流寇起,郡縣亂,士庶人心惶惶。
面對後方屯田被毀無數,大軍糧秣與輜重的轉運被耽擱等情況,無論曹叡還是司馬懿都不復與漢軍決戰之念。
尤其是司馬師不負期望,已經令江東放棄了與巴蜀的盟約,出兵荊襄了!
是的,江東兵鋒直指魏國的荊襄戰線而來,是拋棄了與大漢的盟約,是接手魏國為了關中的安危而付出的代價。
魏吳兩國並沒有結盟。
但達成了共識。
蓋因司馬師讓孫權很清晰的認識到,一旦大漢還於舊都、全據關中後,魏吳兩國都會迎來不可承受之重。
比如,魏國的代漢天命之說,將迎來冰消雪融。
不可免將步入人心不附、郡縣不安的困境。
且還有許多昔日在魏代漢室的權利分配中,得不到利益的寒門或草莽之徒會抱着建功立業與重振門楣的冀望,轉去投漢軍。就連一些獲得了利益的豪右,都會綢繆着「奇貨可居」,為家門更進一步的可能而去鋌而走險。
最致命的,乃是自此將士再無敢戰之心。
就如昔日強秦披靡六國一樣,仍佔據天下富庶之地的魏國,將迎來聞蜀兵至而「食之不得下咽」的敗亡之像、國將不國。
江東同樣不會好過。
莫看此些年巴蜀一直與魏國死磕,那是因為爭天命的使然。
一旦巴蜀得勢、國力強盛了,必然會重新想起襄樊之戰與夷陵之戰的恥辱與仇恨!
那些父輩喪命在這兩戰之中的巴蜀將率,會高喊着「非劉氏而王,天下共擊之」的白馬之盟,促使巴蜀與江東反目成仇、再次刀兵相見!
而江東連魏國都打不過,又怎麼能抵禦擊敗魏國的巴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