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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人的手中還淺淺地握着一隻斷弓,他能看得出那是自己的東西。
屋裏非常安靜。他漸漸平靜下來,仔細端詳着周圍自己所處的環境。
雪夜仍然在持續,看來他的體力和警惕絲毫不曾衰退。這一夜果真漫長,他看着窗外亂響的影子,長長吁氣。
總的來說,看來眼下,他確實已經擺脫殺機了。
那群人,武功實在是令人驚詫。相較於自己家鄉的高手,他們的力量殊異,而且更加強大。
一想到自己的家鄉,他的眉眼中,就露出無奈、不解和一股憤怒。
流亡了這段時間,他其實已經大概想通了。自從父王崩殂那天起,他和自己的兄弟們,恐怕就再無兄弟之情了。
只是,他起初完全不曾想到。自他逃離出海,避免紛爭。他的弟兄里,竟然還有打算將他斬草除根的。
他固然明白他們的考量。自己既是嫡長子,又是父王最為推崇,對於其他弟兄們而言,他確實有此除掉的必要。
即便他一再申辯,自己毫無接替王位的念想。對於他們而言,只要自己還存活於世,就是一個必須要拔除的威脅。
想到這裏,他忍着劇痛,慢慢起身。
——即便不惜代價,尋找這處異鄉的高手來狙殺自己。
現在想來,也真是可嘆可笑。
然而,他的思緒在此中斷了。因為他的目光,忽然注意到了耷在自己腳邊的,那件不屬於自己的衣服。
溫熱尚存。那件厚實的衣服,令他心弦微微一動。
他的目光,隨之很快轉移到了那個女人的身上。
剛才應該是她,救下了自己。
她仍然倚靠着牆角,胸脯微微起伏着。對於他的甦醒,她依舊還茫然不覺。
他的嘴唇微微動了一下。看着自己的救命恩人,他在此刻,竟然在心裏流淌出一種奇怪的衝動。
淡淡的,彷若昔日記憶中香薰的氣息,與背後溫暖的乾草堆交替拂煦着他的感官。一股股疼痛和疲憊還在體內迴蕩着,可是他卻不想躺下。
相反地,他慢慢站了起來。
寒風裹挾着雪團,仍然「噗噗」砸着牆壁和窗棱。外面的聲音吵鬧而靜肅,耳畔的一切都有些不真實。
他慢慢動了幾下手指。關節的僵硬感好像剛剛復活一般,卻讓他一陣沒來由的欣喜。
不管怎麼樣。這場最後的逃殺,是他活下來了。
而他活下來,就意味着勝利了。
原先不知生的可貴,唯有在此刻顯得彌足珍惜。他想起當年學習過的詩歌,曾經他不喜愛描摹英雄的史詩,卻認可其中對生命的豪邁;他留戀於對朗朗草原和奔馬的壯美,但有時又認為其中對生命的讚揚過於繁冗。
原先,他一直這樣認為。可真正讓他改觀的,不是先前的故鄉,而是這片陌生土地上,這一角小小的破屋。
他心裏自覺有些可笑,可是又漸漸笑不出來。
這裏,會有像故鄉那樣低拂而廣袤的草原嗎?會有那種詩意而暢快的天雲嗎?更不要提朗朗長詩和根生於故土的歌曲,沒有這一切,他就不是他自己了。
他還要回去嗎?
可是即便他這樣想。他昔日留戀而深愛的土地,還能容得下他嗎?
內心泛上一陣憂愁和苦澀。看來哪怕是生存,也無法避開一些煩惱,同樣不是容易的事啊。
但是,就在這時,一陣夢中低聲的呢喃,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轉頭去看。他差點忘了,這個屋子裏還有一個人。
心中覺得愁苦,他便不再去想那些事。躡手躡腳地朝她靠近過去,他想要更近一些觀摩一下這位孤身的女子。
她並沒有醒。修長的睫毛依然平和地閉着,一如他印象中的修女。
芳香的氣息是從她的身上傳來的,他不自覺摸了摸鼻尖。
想了想,他拾起那件本屬於她的衣裳,輕輕蓋在了她的身上。
繼而,好像生怕驚醒什麼精靈一樣,他輕微的蹲了下去,不發出一點聲響。此刻他就連呼吸都無比謹慎起來,目光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