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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是在往日,他根本不敢動這個腦筋:熊文燦和他之間是雲泥之別,別說見他本人,就是見一見他手下的幕客、二爺都不知道要花多少銀子。不過眼下,熊文燦已經把廣東丟了個一乾二淨,現在除了「坐以待斃」就只能「病急亂投醫」了。必然會比較禮賢下士。
但是這個人卻不好找。苟循禮本來不過是個偏僻小縣裏的「鄉賢」,充其量也只能和本縣的「城關鎮五巨頭」稱兄道弟,出了縣可就沒那麼「賢」了。苟家最牛逼的時候,瓊州知府的師爺對他們來說就算是結交到的最有權力的政治人物了。
當初他們外逃到廣州,到處尋門路告狀的時候,苟循禮就深刻體會到自己的渺小。在廣東地面上,除了後來主動來招攬自己的李絲雅之外,他根本沒什麼值得一提的門路。
好在機會很快就來了。山寨平日裏為了安全和便於搶劫起見,在梧州城裏城外都安插有有不少探子,這些人暗中與土匪勾連,不斷的傳遞各種消息到山寨。髡賊破城之後,苟、胡倆人心裏有病,更是派出了不少人到城內和四鄉和「坐探」們聯繫,一是看髡賊有無剿匪的動靜,二來設法尋覓能否暗中聯絡官府的失散人員,以此作為自己的引路人。
其中有個坐探,過去在是縣衙門裏當差的「白身」衙役。澳洲人進城之後他聽到風聲,便躲在家中――反正白色衙役並無花名冊,只要不去衙門辦差,也就算是脫離關係了。
此人因為在衙門當差的關係,曾經被撥到過總督衙門門外站班,因而見過易浩然幾回,知道他的底細。前一天,他上街辦事,卻在一家辦喪事的人家門前見到了正在擔任「知客」的易浩然。
這衙役原本只是想藉機訛易浩然些錢財,遇到下山來的土匪要找「引路人」,便把這個消息告訴了來人。
苟循禮得到消息如獲至寶。因為據坐探說:易浩然曾經統帶過熊文燦的家丁――由此可見,必是在熊文燦幕府中受重用的師爺,他既隱匿在民間,必然不會投靠髡賊,自己縱然說不動他,也不會被他舉發。當下便冒險改頭換面,親自來梧州聯絡。
他自述什麼「臨高縣的縉紳」、「投奔兩廣總督」、「在何鎮幕中」云云,都是自抬身價,也是為了讓這易師爺消除戒備心理。
果然,他說了這幾句,易浩然眼中戒備之色少了許多。低聲道:「既如此,壯士來此何為?」
苟循禮亦低聲道:「先生難道就此忘卻此乃大明之土,要安居常做大宋之民了麼?」
易浩然深深看了他一眼:「不敢忘!」他和周圍人敷衍了幾句,又道:「你哪裏下處?」
「我在城裏不便久居――髡賊是要清查戶口的,」苟循禮迅速看了下四周,低聲道,「我明日中午到城北龍母廟進香,先生可去那裏等我。」
苟循禮不敢完全相信這位易師爺,在城外見面,他可以派人提前到場察看有無埋伏,免得這位師爺突然間想拿他的人頭做為見面禮。
當晚,易浩然思索再三,決定搭一搭苟循禮這條線。現在蔣秋嬋家的喪事已經基本辦完,他沒有理由繼續住在這裏。而他在梧州並無去處――不僅如此,他如果說現在就去藤縣,道路並不平靖,就算髡賊不封鎖道路,遇上打劫的土匪也難保性命。
苟循禮的來路固然可疑,但是自己是一個落魄的師爺,半老頭子一個,即非俊男靚女,又不是家有資財,苟循禮不至於要設計欺騙自己,若說是髡賊的圈套,他又不是什麼要緊的人物,何況人就在城裏,要殺要抓都市髡賊一句話的事情,何必大費周章?
不論這位「苟壯士」圖謀什麼,對他來說都不會有什麼壞處。最壞不過丟命。反過來說,萬一這位苟循禮真有什麼妙計,能力挽狂瀾,也未嘗不是好事――反正熊文燦和廣東明軍的局面已經壞到了極點,拼死一搏,否極泰來還能扭轉乾坤。
思量到此,他便悄悄的去見秋嬋。
「侄女婿的大事已經辦完了,我在這裏不便再做居停――於你的清譽有礙。」易浩然斟酌了字句,「明日我去外面尋房子,這就搬出去住。」
「叔叔在梧州無親無故,兵荒馬亂的,等閒哪裏去租房子安頓?」秋嬋這些天全靠了易浩然在外奔走,支應場面,總算平平安安的將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