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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說棉花存貨,廣州城內其實可能還有不少。」吳毅駿思索片刻說道,「只是眼下這行情,對方十之八九要惜售。按行情去買也未必肯賣。」
「只要有貨,總是要賣得, 何況再過幾個月,本地新棉就要登場,不賣也虧了。現在可是出手的好時機。」
「話是不錯,不過眼下行情炙手可熱,天天看漲……」吳毅駿笑道,「從來也沒見過這棉花變得這麼搶手!你大概還不知道,現在有了一樣新花樣……」
「城裏有幾家花布行,私下搞了一個棉市,賣『紙棉』。」
「『紙棉』?紙如何做棉?」陳霖莫名其妙。
「呵呵, 所以說這是新鮮玩意麼!」吳毅駿道,「不過說來也不算太新鮮,你家歷代都是做絲綢的,知道『預租桑樹』嗎?」
「這個自然知道。」陳霖道,「養蠶農戶找種桑的人家,事先立約付錢租定多少棵桑樹,到時候不論市場行情直接入園採摘。」他說完頓時明白了,「這麼說,他們賣得是秋天的新棉?」
「沒錯。你去那裏買,付了款,他就給伱一張棧單,言明到期可提多少擔棉花。可不是只有一張紙!」
「的確是個新花樣。可是我們現在要得是棉花,光有一張紙有什麼用處?」
「賢侄!你是老老實實的做生意的人,不懂他們裏面的花樣。」吳毅駿笑道,「這紙棉不過是一紙契約,一張紙就能換到錢財,這豈不是平地摳餅出來了?這紙棉他們想出多少就出多少。天下還有這麼賺錢的買賣麼?」
「可是, 到期還是要交割的呀!若是出得太多了,到時沒有這麼多現貨不能交貨怎麼辦……難不成他們打算最後一走了之。這買紙棉的人就沒想過麼?」
「當然是想過的,可是他們想得和你想的不同。」吳毅駿說,「這紙棉賣出來之後便可交易。甲買了賣給給乙,乙買了賣給丙……尤如擊鼓傳花一般。如今棉花的行情節節高升,上午買入,下午賣出就能賺得錢……你可以不要小看這擊鼓傳花,每傳一次,價錢便上浮不少,今天上午的每擔行情已經比現貨都貴了……」
「這……」陳霖只覺得匪夷所思。當時其實已經有了「期貨」的概念,理論上說,期貨的價格和現貨的價格並沒有嚴格的高低規律,期貨的價格主要對未來市場供需的預估。若是今年夏天遇到大災,棉花驟然減產或者元老院一口又開了十個棉紡織廠,三個月後的市場價比現在還高也不是不可能的,但是這裏面的風險大得驚人,完全是一種賭博了。
「這……恐怕是要出事啊。」陳霖道。
「我也是這麼看。」吳毅駿嘆了一聲,「不過那幾家花布行和炒家肯定是賺足錢了,倒霉的大約是最後接盤的倒霉蛋。聽聞城裏不少小戶百姓,販夫走卒之輩, 也都湊了錢, 起了會去買這紙棉來倒買倒賣呢。」
「只怕最後傾家蕩產,鬧出不忍之事呢!」陳霖嘆道。
叔侄二人感慨一番之後,吳毅駿說:「購棉之事你亦不用擔心,有一家就有現成的棉花。」
「不知是哪一家?侄兒去試試看,若能說動那是再好不過了。」
「他家必然是肯的。說起來也算是你的舊相識,董季重家。」
「是他?」陳霖一怔,「他家原是世襲武將,並非商賈。雖說在本地有些田產,大多也是侵佔的衛田,如今都上繳給了澳洲人,哪裏來得棉花呢?」
董家和表叔素有來往,這是陳霖一直知曉的,而且他知道這次辦南沙紡織廠,董家其實也是股東之一,只是具體的出資額不詳。陳霖自然也不問。
「呵呵,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吳毅駿笑道,「董季重的老豆和兄長都在明國當官--當得還不小,前些日子辦廠的時候,我就和小董說過,廠辦起來了,棉花的需求一定不小,大家都要想想辦法。小董便給他父兄寫了書信,讓他們設法搜購棉花南運。也弄了幾百擔。」
「既然有棉花,侄兒這就去求見!」
「不必着急,我已經約了他明日一起去紡織品市場,到了那裏我們再談便是。」
第二天一早,叔侄二人用過早飯,便乘上了兩輛黃包車。四個僕人分乘兩輛車,一行人往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