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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城的黃昏總是讓人感覺如夢似幻,天空被火燒雲渲染成了澹紅色。人們熙熙攘攘地走着,嘈雜的汽車鈴鐺聲和路人的喧鬧聲在空氣中激盪。
黃昏的街道上,磨剪子戧菜刀那充滿韻味的吆喝聲,給京城的傍晚增添了幾分歷史的厚重感。
位於正陽門旁邊的小酒館,此時本來應該是人聲鼎沸的時候,現在卻緊緊閉上了門。
這讓不少前來喝酒的酒客們有些摸不着頭腦,他們站在門口徘回了好一陣子,有些還上前重重的拍打木門,最後看到木門沒有開啟的跡象,這才有些意興珊的離開。
小酒館二樓的一個房間裏,小酒館的主人們,正在進行一場跟小酒館的命運有關的爭論。
昏黃的燈光下,徐慧真的臉色顯得很難看。她沒有想到,被自己視為左膀右臂的幾位服務員,在聽說小酒館要跟蘭花汽車廠成為共建單位,並且要成為蘭花汽車廠的定點招待單位,還要擴大規模後,竟然會聯合起來反對她。
徐慧真強壓住心中的憤怒,看向坐在她右手邊的張金芳:「張金芳同志,小酒館一旦成為定點接待單位,咱們以後就不用發愁客源了,而且擴建後,還能成為大飯店,這對咱們小酒館是一件好事,你怎麼會不同意呢?」張金芳是一位四十多歲的婦女同志。
她身材消瘦,頭髮挽在腦袋後,顯得乾脆利落,平日裏負責在廚房打下手,是小酒館的正式職工。
別看她臉上總是掛着澹澹的笑容,脾氣卻很火爆。當年攆走範金有的行動中,就是張金芳第一個衝到街道辦里大吵大鬧,控訴範金有的罪行,引起來街道辦主任對小酒館問題的重視,徐慧真才得以重新接管小酒館。
當然,從那以後,徐慧真對張金芳也很重視,有什麼事情,總是會徵求她的意見。
張金芳摘掉袖筒仍在桌子上,深深的看來徐慧真一眼:「慧真,姨不是不想讓咱們的小酒館變得更大,更好。姨知道小酒館是你的祖產,把小酒館發揚光大,是你的夢想。」說着,她停頓了一下,臉上掛着擔憂:「但是,你想過沒有,蘭花汽車廠的那些客戶,大部分都是外國人。咱們只是一個小酒館,萬一他們在咱們這裏出了什麼事情,那咱們的麻煩就大了。還有,咱們的小酒館從來不缺客源,咱們是公私合營的酒館,離開了咱們,那些酒鬼們甭想喝到不要酒票的老酒。」
「在這種情況下,咱們為什麼不能守着小酒館安安穩穩的過日子呢!為什麼要折騰呢?」旁邊的劉振也隨聲附和道:「我同意金芳的意見,小酒館現在挺好的,用不着改變。慧真啊,叔比你年長十幾歲,見過的事情比你多,有些事情幹得好了,並不一定是功勞,但是干差了,肯定是罪過,咱們用不着跟着那個廠長瞎胡鬧。」
「那廠長人家是能掙外匯的大人物,還數次登上過報紙,就算是出了事,上面也會幫他扛着,我們呢?我們就是平頭老百姓啊!」劉振是小酒館裏的五級大廚,在小酒館裏一向很有威望,聽到他的話,其他幾位職工紛紛點頭表示贊同。
「就是,老闆同志,咱們就別折騰了,現在每天給客人打酒,收拾椅子,我們就已經夠累的了。」
「是啊,就這麼一點活,我們每天都干不過來,如果咱們的小酒館客人再多一點,我們還能休息嗎?」......聽着這些反對聲,徐慧真的臉色沒有任何變化,心情卻陰沉下來了。
她總算明白為什麼王衛東在她離開前,表示徐慧真要搞定服務員們,蘭花汽車廠才會進行下一步工作。
跟她不一樣,這些服務員都是正式的職工,他們每個月的工資是一定的,就算是這個月什麼都不干,也能拿到全額的工資。
即使每天工作十二個小時,還是那麼點工資。對這些正式的職工來說,小酒館擴張對他們沒有任何的好處。
不。非但沒有好處,還得負擔額外的風險。一旦那些外國人出了什麼事情,他們這些人確實難逃干係。
在這種情況下,他們反對小酒館擴張,就是情理之中的事情了。徐慧真也想着繞過這些職工,強行決定執行王衛東的計劃。
但是小酒館現在實行的公私合營制度,小酒館並不是徐慧真一個人的,而是屬於所有的職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