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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叔。」
三日後,義莊前。
一襲黑色對襟短衫,頭戴灰色圓帽的中年人,緩緩走下黃包車,朝向門口一身黃衣道袍,背負長短兩柄法劍的身影拱手行禮。
「任鎮長?」九叔腳步一頓,回禮道:「找我?」
任清泉點點頭:「您這是要出去?」
九叔笑了笑:「不是,我剛回來,聽到有動靜轉的身。」
任清泉鬆了一口氣,笑道:「那您現在有沒有時間?我有件事情想要同您聊一下。」
「進屋說吧。」九叔邀請道。
少焉。
二人一前一後踏入正堂,分主次落座,阿月端着托盤,為二人各自奉上一杯茶水。
性格不同,選擇不同,人生的際遇也會發生天翻地覆的變化。
曾經她和阿星都渴望着居有定所,不再四處漂泊。
然而當願望達成後,阿月漸漸適應了在義莊生活,阿星卻越過越彆扭,最終竟生出好男兒志在四方的想法,與最開始的心愿幾乎背道而馳。
於是在義莊強撐了半個月後,阿星就背上行囊闖蕩江湖去了。
當時阿月實在理解不了,這江湖有什麼好闖蕩的,前半生漂泊難道還沒過夠?
後來她終於想明白了,阿星厭倦的從來不是江湖,而是沒錢沒勢沒本事,在江湖中舉步維艱的生活。
如今他從義莊學到了真本領,便再也耐不住寂寞了
「小月越來越漂亮了。」
上次來的時候,任清泉就知道了小月是自家大佬的記名弟子,不是什麼婢女,因而絲毫不敢怠慢。
「越來越漂亮有什麼用,還不是連個婆家都找不到。」阿月懷中抱着托盤,忍不住幽幽一嘆。
任清泉哈哈一笑:「想找婆家還不容易嗎?若你有意願,我可以給你安排啊,保證幫你找一個誠實可靠的夫婿。」
阿月臉頰一紅,微微躬身:「我再想想,好好想想,你們聊吧,我就不打擾了。」
看着女孩一溜煙的跑出大堂,任清泉搖了搖頭:「現在的女孩太奇怪了,心房外關着無數伸向她們的手掌,卻時常感慨找不到一個合適的對象。」
九叔是過來人,笑道:「可能是心房上早就有了一道影子吧不提這些兒女情長了,任鎮長,請喝茶。」
任清泉端起茶杯抿了一口,旋即托着茶杯底座道:「九叔,咱們之間也不是外人,我就不東拉西扯的侃大山了。
鎮子上的馬財主快不行了,但不知因何緣故,他要將自己的九成身家拿出來為死後鋪路,僅餘一成留給老婆孩子。
誰勸都沒用,誰說都不聽,最後找到了我這裏來」
九叔聽的有點懵:「你先等等,什麼叫為死後鋪路?」
「他不想喝孟婆湯,忘記作為馬友財的人生記憶,他認為消除記憶才是真正意義上的死亡。」任清泉解釋道:「他想用九成遺產,換取一個能夠在陰曹地府好好生活的身份。」
九叔恍然大悟:「那你這次來找我」
任清泉攤了攤手,嘆息道:「他知道一旦親自過來找您,萬一被拒絕了,那就真沒機會了,所以才找到我頭上,希望讓我幫幫忙,求您滿足他這個心愿。」
九叔道:「他太高估我了我在陰間屬於那種有職無階的人,沒這本事,更沒這人脈。」
任清泉一愣,下意識說道:「冥界駐陽間的銀行大班,居然連品階都沒有嗎?」
「當然,這屬於特殊職務,甚至都算不上正式官員。」
九叔回應道:「所有的天地銀行大班,只對冥界銀監局負責,別家系統的官員,不管他是幾品神官,都無權對我們指手畫腳。」
任清泉有些失望。
馬老財的託付並不算什麼,完成了最好,完不成也沒關係,但馬老財的主張卻深得他心。
孟婆湯那玩意就和斷頭台似的,忘記過往種種,忘記作為「我」的存在,那對於「我」來說,和斬首又有什麼區別?
假如說馬老財這次能成功的話,就代表自己將來也可以免遭這趟罪,避開輪迴之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