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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日後,一支行商車隊駛入長安。
車隊中的馬匹、車夫和隨從全都風塵僕僕,皆是一副好幾日沒睡過覺的疲憊姿態。
沒有人知道。
這幾日他們已經跑死了四匹馬,跑斷了三根車軸。
還把坐在車裏的常融跑出了腰間盤突出,馬車稍微一顛簸就疼的直哼哼。
就算如此,常融也沒有發出任何怨言,只是一個勁的催促快走。
此刻的未央宮、金華殿內。
劉徹正看着一卷看起來有些陳舊的簡牘,饒有興致的與跽坐於下首的一名方士交談:
「這《札》書中說,漢之聖者在高祖之孫且曾孫也,你認為這位聖者說的是何人?」
這個方士名叫公孫卿。
此人個子不高,發須略有點自來卷,說話時搖頭晃腦:
「陛下,寶鼎出而與神通,陛下既得寶鼎,這位聖者說的自然是陛下。」
劉徹聞言哈哈大笑。
前些日子他命劉據前往東郡治水時,才有人從后土祠挖出一口寶鼎敬獻上來。
一眾朝臣和方士議論之後,都說這是后土神降下的寶鼎,證明他合於天德,寓意他天命所歸,最終將這口寶鼎祭祀在了祖廟中。
然後這兩天這個叫公孫卿就又獻上了一冊名為申公的神仙遺留下來的《札》書。
《札》書中雖有不少荒唐無稽的內容,但裏面有些話他是真的喜歡。
什麼「黃帝得寶鼎,是辛巳朔旦冬至,今歲漢得寶鼎,適當己酉朔旦冬至,古今相符,足稱盛瑞。」
什麼「寶鼎出而與神通,可封禪,漢主亦當上封,上封則能仙登天矣。」
這些話簡直說到了他的心坎里。
封禪寓意功成名就,萬一還真能成仙登天,那簡直是一舉兩得。
因此不論是真是假,劉徹覺得都值得一試。
心中想着這些,劉徹又問:「朕若要封禪,應在何處登頂?」
「當年封禪七十二王,唯黃帝得上泰山封,因此陛下若要封禪,也應效仿黃帝,登頂泰山。」
公孫卿垂首應答。
「泰山好啊,就在泰山封禪!」
劉徹聞言眼中流露出強烈的希冀,撫摸着面前的《札》書,自言自語的嘆道:
「朕若誠得如黃帝,視去妻子如脫躧耳!」
正說着話的時候。
黃門侍郎蘇文匆匆自殿外進來,來到劉徹面前躬身道:
「陛下,常融回來了。」
「朕不是讓他監視劉據治水麼,為何這麼快就回來了?」
劉徹面露不解之色。
也是神奇的緊。
他才剛說了一句「視拋棄妻子如脫去鞋子」,立刻就傳來了與這個最近給他惹了不小麻煩的兒子相關的消息。
「奴婢也不知道,不過常融回來的很急,連朝服都沒換就進了宮」
蘇文連忙將身子躬的更低,語氣變得極為小心。
剛才他已經見過了常融,這個傢伙哪裏只是沒換朝服,說是披頭散髮、蓬頭垢面也不為過。
若換在平時。
這種形象進宮面聖少不了得領上一個「不敬」之罪,貶黜免官都屬於陛下法外開恩。
而常融身為劉徹的近侍,自然不會輕易犯這樣的低級錯誤。
因此哪怕蘇文什麼都沒敢問,也隱約能夠猜到常融這次帶回來的消息非同小可。
以至於他哪怕頂着「不敬」的罪名,也一刻都不敢耽擱。
「宣他進來。」
劉徹也立刻聽出些端倪,隨即面色一沉,對公孫卿擺了擺手,「公孫卿,你先下去吧,等朕再召你前來商議封禪之事。」
已經過了足足半個時辰。
金華殿內一眾期門武士與近侍的膝蓋已經開始酸痛,不受控制的微微顫抖。
可是上面那位天子不說話,他們誰都不敢動哪怕是一下,只能讓自己的膝蓋默默的承受這本不該他們承受的一切。
在這些人中,最難過的無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