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
小
中
大
十月的江南氣溫漸寒,秋日的陰雨往往細碎卻刺骨,但今日有所不同,在距離石頭城約莫五十里地的玉幡鎮上,滂沱的雨水猶如漫天墮下的銀針,激起一層層白骨粉末般的水霧。常人即便是撐着傘也擋不住陰寒鑽體遮目,只能蜷縮緊身子,用力低着頭在迸裂的雨滴聲中緩緩摸索前行。
在一眾緩緩前行的雨夜趕路人中,一道黑色的身影穿行而過,旁邊的路人能夠聽到靴子輕快的踩水聲,抹了把臉用力向前看去,只能望見在雨中凌亂飄揚的破爛黑袍和一把刀柄泛着淡黃色瑩光的環首刀。
身着黑袍的旅人在一間客棧門前突然停住,他輕舒一口氣,將凌亂的斗笠和衣裳隨意撥弄了兩下,嘴裏喃喃道:「總算不至於要在雨夜趕路了。」
客棧的大門開着,只是門口站了兩個身形臃腫的大漢,其中一個大漢扎着兩個球狀的髮髻,見到旅人想往客棧里進,伸手攔他道,「此處被包下了,滾」
扎着雙髻的大漢那句「滾去其他地方」還沒說完,黑袍旅人就已經從兩個大漢中間竄了過去,嘴裏輕聲道:「裏面全是空座,我避會雨便走」。
旅人就如剛才在雨中一般步履平穩輕快,而門口的兩個臃腫大漢在後面手腳並用卻追不上,直到旅人找了個靠邊空位坐下,兩個大漢才怒氣沖沖地追到他身後。
客棧里亮堂寬闊,算得上是玉幡鎮裏的頭一號,若是像平常一樣的雨夜,這家客棧里往往會傳出談天說地的歡笑聲,從西邊或北地來的文人、商賈和遊俠們幾乎個頂個的能言善飲,樂於結交朋友,若有幸遇上喜好音律的豪邁客人或才藝俱佳的隨行女眷,興許還能聽得一兩首風情各異的曲子,那歡快熱烈的氣氛必將成為旅途遊歷中難忘的絕景。
只是今日的客棧內的氣氛卻如同旅人身上那件被雨水打濕的破舊黑袍一般冰冷蕭瑟,站在他身後的兩個臃腫大漢怒氣沖沖正要發難,只聽得客棧內另一名客人幽幽道:「你們兩個給我住手。」
「可是少爺,這賊人竟敢戲耍我和阿旺。」頭扎雙髻的臃腫大漢滿臉氣惱,瓮聲瓮氣道,「讓我把他撕了,免得掃了少爺的興。」
「哼,無妨,你們倆去把門關上,免得再有別人來打攪。」說話之人坐在客棧廳堂正中央那張桌子的主座上,周圍環坐着一眾表情各異的錦衣男女,有的在說笑,有的在吃食。在廳堂中央的附近還有幾桌都是身着圓領常服的中年男女,有的戴着小氈帽,他們時不時看看黑袍旅人,時不時又望望主桌上的年輕男子,神情倨傲嚴肅,卻一個人都不敢動筷子。
在主桌的前面還有另外一方人,只是這幾個人並未坐着,而是和桌椅一同橫七豎八地散落在地上,有的在低沉呻吟也有的在厲聲咒罵,站在兩方人中間的,是一名身形修長的劍客,此時他持劍利於原地,劍尖上還掛着未滴落的血跡。
「我們已經說了會立馬離開,為何還要下如此重手?」一位身着青玉色男裝的女子質問道,她用嬌柔單薄的身軀護在一眾倒地的男子前方,光潔青澀的面容宛若少女般嬌小稚嫩,一雙靈閃閃的眼睛此刻死死盯着眼前突然出手的年輕劍客,沒有絲毫畏懼,似護崽的絨白小貓一般。
主座上的男子站起身來到持劍男子身旁,他身形勻稱,穿着緋色圓領錦袍,袍上細緻整齊地繡着一排排花型紋樣,腰間的玉佩和銅製的玩物叮鈴作響,鼻樑高挺,面部微微有些方大,搭着他白淨的皮膚以及頭上的鑲金玉冠看起來更加富貴安逸,他看着眼前的女子玩味道:「晚了,一開始讓你們走你們不走,非要在那嘰歪理論,現在好了,你們誰也別想走了。」
說着,那富貴逼人的錦袍男子還洋洋自得地看向黑袍旅人,怡然自若的神態仿佛在告訴對方,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中,所有人都逃不出他的手心,而後者則是將斗笠放到一旁,然後大喊道:「老闆,老闆在不在?客棧來人了都不招呼一下嗎?」
客棧的老闆和店小二就躲在櫃枱後邊,聽到旅人的話以後連打帶推要店小二出去斟茶待客,可兩個店小二都是膽小怕是的主,見三方人都不好惹,拼死不想出去,怕被誤傷。其中一個膽大些的店小二探出頭扯着嗓子隔空喊道:「酒罈子就堆在你旁邊,茶和點心櫃枱上就有,先生想用的話自己來取便是。」說完便又把頭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