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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臣將後事託付給協會的書柬簡直完美無缺,堪稱作者本人的真實寫照。關於遺體的移送和刻印的取出,都由凜的保護人言峰綺禮交由倫敦的協會本部準確實行。而刻印則交給時臣的朋友嚴密保管,確保今後能毫無差池地移刻到凜的身上。
刻印的移植會對人的身體造成極大的負擔,因此最好在繼承者第二性徵完全顯現之前按部就班地移植。而如果前代族長突然死亡的話,往往會產生很多意想不到的困難。但時臣克服了這一切,做好了萬全的準備,他將遠坂家代代積累的魔道精髓毫無遺漏的傳授給了凜。
但因為遺體的搬送和刻印摘除手術等各種手續,所以時臣的遺體回到故鄉時已經過了半年多的時間。也因此,參加今天這個遲到的葬禮的人,與他們家族在故鄉的聲望和功績無關,都是知道某些內情的極少數人。如此冷清的葬禮也是身為魔術師應擔的罪業吧。
綺禮看着瞬間冷清下來的墓地,回身迎接等候在後門處的出租車。
「也該讓母親大人出來了吧?」
「——嗯,差不多了。」
本來應該主持葬禮的未亡人遠坂葵,因為臥病在床沒有出現在大家面前。雖然並不願意讓她與外人接觸,但凜還是希望母親能在棺木蓋土下葬之前與父親見上最後一面。
凜在還有其他憑弔者在場的時候就一直等待着母親的到來。她走向車邊,將母親扶到輪椅上,向時臣的墓地推來。輪椅上看起來仍然很年輕的美麗未亡人臉上沒有絲毫的表情,只是以恍如夢中的朦朧眼神盯着虛空。
「媽媽,來,和父親作最後的告別吧。」
在凜的催促聲中,葵夢幻般的視線終於緩緩地匯集向地上的一點。
她的目光慢慢掃過周圍的墓碑,後知後覺地瞪大了眼睛。
「啊——那個,凜?今天是誰的葬禮嗎?」
「是啊,因為父親去世了。」
「哎呀真糟糕!不快點把時臣的喪服拿出來可不行——凜,你先去幫櫻換衣服吧。啊啊怎麼辦才好啊,我什麼也沒準備」
坐在輪椅上的葵陷入了短暫的慌亂之中,而後,她忽然像一個斷了線的人偶一樣彎下身去。而當她再次抬頭的時候,卻對着面前無人的空氣露出了溫柔的微笑,向着前方伸出了手指。
「你看,親愛的,領帶又歪了哦。肩膀上也沾着線頭呢。呵呵,你也打起點精神來嘛,你可是凜和櫻引以為傲的父親啊」
葵對着只有自己能看到的丈夫絮絮叨叨地說着話。而凜只是沉默地守護着母親。
由於缺氧的後遺症傷害了大腦,遠坂葵已經無法正常地與綺禮和凜交流了。對於凜來說,葵無疑與父親一樣,成為了捲入第四次聖杯戰爭的無辜犧牲品。
對於已經無法正確感知現實的葵而言,或許這樣反倒比較幸福吧。她的心停留在櫻還在家,時臣也在世的那段時間裏。在空曠的遠坂府邸中彷徨着,與記憶中的丈夫和次女說話、談笑,永遠在幸福美滿的家庭美夢中生活着。
只有凜被獨自留在了現實世界裏,她照顧着這樣的母親,卻只能默默地看着她,無法踏入這幸福的畫面一步。她隱藏起誰也無法體會的悲傷,以年幼之軀擔負起了魔道家族一族之長的重任,忍受着刻印的痛苦。對於還是小學生的少女而言,這實在是太過殘酷的命運。
但對言峰綺禮來說,能夠成為如此悲劇性少女的保護人實在是莫大的幸運。
他只能從別人的痛苦與悲傷之中感受到喜悅。對於早就清楚自己這畸形本性的言峰綺禮而言,凜的現狀無疑是使她長成多愁善感的少女的最佳環境。而綺禮能夠在最近距離欣賞一切,這無疑與品嘗至極的美酒一般的享受。
然而——令他惱怒的是,實際上他完全沒有這種回報。
雖然背負着如此慘重的命運,但年幼的少女卻從未流過一滴眼淚。甚至一句軟弱的話也沒有說過。
即使是現在,在無法理解父親已死的可憐母親面前,凜仍然一臉平靜,強行壓抑着內心的酸楚,等待着母親安靜下來。而這原本是與她同齡的受盡父母寵愛的孩子所不可能忍耐的情形。
凜已經承認並接受了自己的命運,